鎧甲、中藥和酒杯,讓這種動物在中國絕跡

 
樓主   帖子創建時間:  2022-02-10 15:43 回復:0 關注量:97

今年3月19日,世界上最后一頭雄性北白犀“蘇丹”因不堪病痛,在肯尼亞的奧·佩杰塔保護區被實施安樂死。

北白犀僅剩的兩頭雌性個體顯然無法完成繁殖的使命,這意味著我們即將“見證”這一物種的徹底滅絕。

武裝保護下的最后一頭雄性北白犀“蘇丹”

“蘇丹”的近親南白犀的種群規模雖相對較大,但仍面臨著盜獵的嚴重威脅。據統計,2017年南非有超過1000頭野生犀牛慘遭獵殺。

今年4月9日,深圳海關發布消息稱查獲2名入境旅客走私犀角5.32公斤,這些犀角在黑市上的價格高達每公斤20萬元人民幣以上。

但如果能回到3000年前的中國,我們會驚喜的發現野生犀牛也曾在這片密布著森林和湖泊的沃土上繁衍生息,在無數的史書和詩詞中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但在20世紀初時,我國的野生犀牛卻徹底絕跡,剩余的種群則零星分布在東南亞為數不多的棲息地中,均處于瀕危狀態。

這背后的故事,同樣耐人尋味。


錯金銀云紋青銅犀尊,西漢時期,陜西興平出土。其形象是古代生活在我國的蘇門犀。


印度尼西亞韋坎巴斯國家公園的蘇門犀

中國犀牛為何有個外國名字

中國歷史上的野生犀牛主要分為三種:蘇門犀、爪哇犀和印度犀。

生活在中國的犀牛為何會冠以外國地名?

這是因為在大航海時代,西方各國的生物學家發現了大量海外物種,并基于不同語言和個人喜好給物種命名,常常會出現一物多名的情況,非常不利于學科的交流和發展。

瑞典生物學家林奈針對這種情況,推廣了雙名法,即以拉丁文來為生物命名,其中第一個名字是屬的名字,第二個是種的名字。


爪哇犀

西方生物學家正是在東南亞地區最先采集到了標本,所以我國的本土犀牛才有了這些外國名字。當然,我國的古人對中國犀牛同樣也有自己的叫法。

在我國古代,蘇門犀被稱為“毛犀”。蘇門犀是現存最小的犀牛,身長一般不過3米,前角較大, 后角較小,身上披著黑褐色的粗毛。

唐代的廣州司馬劉恂撰寫的《嶺表錄異》中記載:

“嶺表所產犀牛,大約似牛,而豬頭,腳似象蹄,有三甲。首有二角,一在額上……一在鼻上較小……皆為毛犀。”

這正符合了蘇門犀的體態特征。

用今天的話來講,劉恂可以說是名貨真價實的博物愛好者,《嶺表錄異》一書詳細記錄了唐朝嶺南豐富多彩的植物、昆蟲和野生動物等生物多樣性資源,通過此書我們也了解到唐代的廣東不僅有貓頭鷹、孔雀、鱷魚等野生動物,更是有如今嶺南絕跡的野象、野犀。

印度犀

在中國古籍中,爪哇犀和印度犀分別被稱為“山犀”和“水犀”。爪哇犀和印度犀均為獨角犀,大多棲息于沼澤濕地,以蘆葦等水草為食,并喜好泥浴。此外,印度犀的皮膚上有許多圓狀鼓包,這是它最為顯著的特征。

宋代的“博物愛好者”羅愿所著《爾雅翼》中記載:

“今檄外所送有山犀、有水犀。水犀之皮則有珠甲,山犀無之。”

故無“珠甲”的“山犀”為爪哇犀,有“珠甲”的“水犀”為印度犀。


出土于唐獻陵的石犀,正是爪哇犀的形象

中國犀牛曾經生活在哪?

有學者認為,在殷商時期,犀牛的歷史分布北界可達河南安陽。

在殷墟的考古發掘中,出土了犀牛的多塊遺骨;甲骨卜辭也記載了商王曾“焚林而獵”,一次捕獲了71頭犀牛。《孟子·滕文公下》記載周公“驅虎、豹、犀、象而遠之”,也印證了當時黃河下游曾有犀牛生活。

四川盆地也曾經一直是中國犀牛長期的棲息地。西晉文學家左思在《蜀都賦》中寫到“孔翠群翔,犀象競馳”;“拔象齒,戾犀角”,說明野犀在當地有不少的分布數量。


犀牛分布歷史變化示意圖

長江中游地區也有許多犀牛活動的痕跡。《墨子·公輸》中記載:“荊有云夢,犀、兕、麋鹿滿之。”三國《吳錄地理志》也記載:“武陵沅南縣以南皆有犀。“唐代的古籍也留存有當地十一個州郡向朝廷進貢犀角的記錄,可以推斷出當時的四川、湖北、湖南和貴州均是犀牛的主要棲息地。

但經漢唐至宋代,中國野犀的棲息地開始大幅收縮,開始向西南和嶺南方向收縮;至明清時,中國野犀基本殘存在云南省境內,直到20世紀初最后一頭犀牛被人獵殺。


圓明園文物清朝銅鎏金犀牛

它們因何消失?

之所以中國犀牛的數量不斷減少,的確有氣候變化、環境變遷方面的影響,但人類的過度捕殺無疑是造成犀牛滅絕的主要原因。

在尚未大規模裝備鐵器的春秋戰國時代,堅硬的犀牛皮是不可多得的制甲良材。

《周禮·考工記》中記載:“函人為甲,犀甲七屬……壽百年。”《周禮注疏刪翼》也指出,甲胄“所以必擇犀、兕之皮而為之。”這都突出了犀甲的堅固耐用。《國語·越語》中“今夫差衣水犀之甲者,億有三千”的記載雖然夸張,但亦反映了當時各國諸侯對犀牛皮的旺盛需求。

犀角入藥同樣是導致犀牛數量不斷減少的重要原因。《本草綱目》中記載犀角有主治“吐血不止”“小兒驚”“下痢鮮血”“消熱解毒”等諸多作用。

明朝時期的透雕松鼠葡萄犀角杯

而唐宋時期起,更是興起了用犀角制作工藝品。犀角制成的腰帶先是皇室專用,到賞賜功臣,再發展到裝飾文武百官的朝服,甚至引發了宮廷外富商的效仿,需求量之大都導致太醫配藥時無犀角可用。

唐宋時犀角制成的書畫卷軸更是風靡一時,成為民間的時尚。柳永在《鳳銜杯·有美瑤卿能染翰》中便有“錦囊收,犀軸卷。常珍重、小齋吟玩”的詩句。

到了明朝時,朝廷規定僅“一品伯、子、男用犀軸為別”,而清朝規定只有二品大臣才有資格使用犀軸,可見明清時期犀牛的數量已經銳減。

今天的中國已經沒有犀牛的野外種群了,但仍有少部分人群對野生動物制品抱有畸形的需求,積極尋找無辜的替代品。所以我們每年都能看許多從非洲走私犀角的大案,在這背后是無數頭慘遭割鼻的非洲犀牛在荒野上的無聲控訴......

印度加濟蘭加國家公園的兩具印度犀尸體被盜獵者割去犀角

正在消失的生靈

中國犀牛滅絕的事實我們已經無法改變,但希望這段塵封的歷史和北白犀“蘇丹”的離去能給我們敲響警鐘——

此時此刻,在奔流不息的長江中,中國最后的1000只江豚正在忍受食物短缺和水體污染,在棲息地高度破碎化的水域中艱難求生;


長江江豚


新石器時代江豚型陶壺

此時此刻,在人跡罕至的紅河河谷中,最后500只綠孔雀已經退無可退,它們正在與時間賽跑,因為任何一次錯誤的開發都將毀滅它們最后的家園;


綠孔雀

明 呂紀 杏花孔雀圖 注:國內隨處可見的藍孔雀其實是引進自印度,而綠孔雀才是中國真正的原生種群

此時此刻,在祖國邊陲的高黎貢山中,最后200只天行長臂猿正面臨盜獵和非法貿易的威脅,作為過去一年剛被人類發現就處于瀕危的新種,它們是否有延續生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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